河流故事|都柳江上寻船(一)

编者按:

本文为从江生态文化社微信公众号(cjstwhs)首发,由从江生态文化社授权发布。其他机构或个人若需转载请直接原作者联系获得授权。

侗族是一个”上善若水”的民族,记得小时候问母亲,自己是从哪里来,母亲常说是从水井里挑来的,从母亲的口中也传递了这样的信息:水是生命的源头。

从江生态文化社的小伙伴们第一次行走都柳江,开始寻找自己的生命之河。

一上长途面包车就哧溜哧溜转下窗子,车一开动,温润的凉风吹进,目的地下江巨洞村,沿着321国道上行,车头左侧便是向下奔流的都柳江,没有长江那样宽大,没有那现代化的繁忙港口,只有昏黄的江水流淌,绕过一个又一个青山挺出的脊线,迂回于江心耸出的石群,温顺的,就是静静的河,下从江,入三江。

顺着水泥台阶下渡口

巨洞村于2006年农历8月左右发生了一场大火,导致全寨被烧成灰烬,而彼时321国道也已修好,在公路边有土地的家庭索性就搬到了对岸,因而呈现了现在同村分两岸的局面,村委会也搬到了国道旁。问起过渡点,村里人也都知道,指着“往下往下”,便沿着国道往回走,找到水泥台阶,下到江边去了。

近看江水,一样,黄黄的,和现在航电枢纽修建大兴土木可能有着关联,不过最近下雨,滑坡泥石流各处,泥沙混入江水,也无怪乎其面似“黄河”了。

村里人住对岸的多了,划船的就少了,现在学生也已放假,平常学生坐摆渡上下学的景象这次大概是见不到了,茫茫江水东流,望眼对岸老寨,无船渡。

约50开步远有一船,船上有一小姑娘,正拄着船桨要将船撑出江滩,过这村,就没这店了,一行人大呼“哎!这里!”,回眸一笑,船便朝这边开来。

真是个小姑娘,才上初二,我们一行3人,加上她四人,说你们好重啊,但仍是一桨一桨将我们渡到对岸。自小生于山中,便会熟识山中草木性,长于水边,识水性,七八岁时便学着拿桨划船。

在对巨洞村吴支书进行访谈,了解村里的一些基本情况

在村组长家观看江上大歌视频

石友生还有他的父亲,正在翻修家中通往都柳江滩的台阶

“老路不行了,拿水泥来弄,下水方便些。”

“这么东西,运过来不方便吧。”

“真是,先叫车运到对面,再拿船托过来。”

石友生,返乡青年,在广东打工多年,拿出在外打工所得全部积蓄回到家乡建了个葡萄园,然而因为没有种植技术,园中病虫害严重,收成不好,想着明年再种一年,要是收成还是不理想,就继续出去打工。

“在外面打工苦啊!”石友生叹息着说,“谁不想留在家里,家里有钱赚,那还不全都回来了!”

巨洞村中70%的年轻人都外出打工,每年春节才回家一次。

牛圈外的小空地两边摆着几张长椅,村里的老人们白天就坐在这里闲聊

从江生态文化社工作人员在记录老人年轻时的摆渡轶事

老人们大多一直呆在村中,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末,在都柳江畔有一种传统运输方式叫放排,访谈的这3位老人山上砍木、扎排、运排样样通。曾沿着江河把木排流放到广西柳州,这也是他们去过的最远地方。而其他没有放过排的老人最远的也只到过县城。

渐入夜,涨水了,楼外江水声不绝,生于长于都柳江边的人啊,别了家乡,离了涛声,夜里怎能入眠?

昨日之河滩

今日之河滩

涨水了,昨日还能见到江滩上的白色碎石,今日只有湿生的草本临水聚而又散。

昨夜水涨得太大,白天退了些,木船搁浅在江滩上,一位妇女看自家的船下不了水,用捡来的长木条垫在船下,在光滑的木条上推船,省力。

江滩上密布着这样的黑绳,一头系着船,一头固定在江岸的大石头间,防止大水时船被冲走,也有着防盗的作用。

正在江岸梳头的妇女,在其背后可以看到逐渐繁忙起来的船运。

村里来了辆摩托,说上游的榕江发大水,好多房子都被冲垮,许多的木头被冲了下来。

巨洞下游的男人们乘着船,向上游去捡木头

印有“铁船厂家直销”白字的红色铁皮船在沿岸的木船当中显得有些笨重而异类,一条木船的造价是六七千元,添上船后的马达,也要上万元了,每年还要大涂一次桐油,加上小修小补,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,即便这样,成天泡在水中,又经日晒雨淋,三四年后就得再造一艘。一艘铁船,设计寿命是二十年。

废弃的船身

放木

有如远征般,村里当家的男人们,三两人一船,主人立于船尾,一手控制着马达,一手扶了船沿,嘴里叼根烟斗,不时斜睨两岸;村中女人们,也划船到近岸,找着个秸秆等漂浮物密布的水湾,从中捞起混在其中的浮木。

木头运到岸边,先把木头抛到江滩上,再一个个,寻着好走的地儿,将木条木块或是搬到家旁堆着,或是稍微整理,直接放在偏上的滩子上,大多都是浸了水的杉木,要等大太阳晒些日子,才能拿来当柴火烧。

储木

这是吴运德一家在北京的小四合院拍的,零八年前后的老照片,中央留着八字胡抱着小外孙女的就是他,零零年举家到北京打工,08年北京奥运,清理外来人口,就回来了,06年那场大火,老寨烧光,他家也未能幸免,那时没有电话,后来村里通电话,一个电话过去,才知道家被大火烧光了。

吴运德,下江镇巨洞村人,五十多岁,村里现在的全职摆渡人。和老伴一起住在路旁新村的最边上,育有两个女儿,在外打工,双双嫁给安徽汉子,一个生了儿子,个子大,看不出才是初中生,一个生了女儿,上小学,一对外孙暑假放假都在家中,老老少少,其乐融融。

做牛腿琴、拉牛腿琴,吴运德是村里的能手

谈起摆渡这项营生,吴运德皱起眉头,他今年六月才接下这活,村中大家都认可我,也不好推辞。工资低,一月一千元的补助,养不活家里,村里没人愿意干,为了守望家园,和村里2百名儿童上学能够安全返家,我也得干着。

早上七点多就下水,中午回来吃饭,下午再去渡,晚上六七点就回来。主要是渡学生,学生上下学要过河,村里村民大多都有船,自己过河。看着对岸,现在水太大,不安全,船老丈人管着,过几天,水退了,再渡。

继续干下去?

摇了头,明年就不再需要专门找摆渡人了,二桥修好,过河走桥就不用划船了。摆渡这营生,村中干的最长的就他老丈人,干了三年。

下午六时,遮罩大地一日的太阳已然西去,村子的西面有大山挡着,村里要凉快许多,家里大人的农活干完,拾木头的活计也告一段落,便带了孩子到水边玩耍,也不游泳,就穿个小短裤,有裙子的,就撩起裙裾,一样踏水嬉戏。

戏水

傍晚时分,断木

入夜,一户船家归来,没有江灯渔火,江心残云几片,拾木一日,才算终了。

展开阅读全文
上一篇

河流故事|故乡那么小,小得只盛得下两个字

下一篇

贵州河流 | 鬼架桥河边的美丑

你也可能喜欢

返回顶部